死刑
本剧荣获2019年文学院第..
（根据白志强中篇小说《中考》改编）
编剧 周建顺
段 爽 女 15岁 市178中初三（二）班学生
姚亚军 男 16岁 市178中初三（二）班学生
杨子路 男 15岁 市178中初三（二）班学生
赵小鹏 男 15岁 市178中初三（二）班学生 小名三儿
林 童 女 42岁 某公司副董事长 段爽母亲
奶 奶 女 68岁 林童婆婆
爷 爷 男 71岁 林童公公
姥 姥 女 62岁 林童母亲
姥 爷 男 66岁 林童父亲
姚建民 男 45岁 姚亚军父亲 个体鱼贩
陶秀菊 女 40岁 姚亚军母亲 个体鱼贩
林苦春 女 42岁 杨子路的母亲 雅园小区清洁工
苏 灵 女 26岁 市178中初三（二）班班主任
老铁路 男 48岁 铁路巡道工
周传经 男 50岁 市178中校长
吴九甫 男 60多岁 退休的心理学教授
护 士 女 20多岁
[初夏
[西北某大城市
（转台上，是雅园小区五号楼一单元的门前、三楼段爽家客厅、二楼姚亚军家客厅、楼梯下不到8平米的临时搭建的杨子路家居室和赵小鹏家的一间地下杂物间和医院抢救室外。转台的后上方，是一座两端可作为道路的高平台。随着剧情的进展，这座平台，一会儿是铁路，一会儿是空旷的展示心态的表演区……
（一）
[五月里的一天下午
[雅园小区五号楼一单元门前
（单元的门洞，像一个张开的大口，里边黑洞洞的看不清什么。门外不 远处有一座小小的花圃，里边月季盛开。
（一个女孩的声音：今天是五月里的一天，黑色的六月，黑色的中考就要如期而至了，教室后边黑板上的倒计时牌显示出：还有49天，而那两个数字——49，也是充满着令人恐惧的黑色。四九，倒过来念，那不就是让我们就死吗？学校就在个这时候，召开了家长会。家长会啊家长会，我的心里充满了焦灼、不安，还有莫名的烦恼。我只是觉得，老师疯了，校长疯了，爷爷和奶奶疯了，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疯了……
（大幕在女孩的旁白中启：
（瘦瘦小小的赵小鹏上。
（他的着装很奇怪，似乎是把所有毛衣都套在了身上，尤其是脑袋上还厚厚地裹了几条围巾，整个一个阿拉伯形象。
赵小鹏 亚军！亚军……
（内声：哎，来了…… 少顷，五大三粗的姚亚军提着个吉它从门洞里
上。
姚亚军 三儿，你……（惊奇地看着他）你也不看看这都啥季节了，怎么还包得这么严，整个一个阿拉法特？
赵小鹏 姚哥，这你就不知道了，这是我最新的防暴发明……
姚亚军 防暴？
赵小鹏 是呀，今不是又开家长会了嘛，我得提前做好准备呀！
姚亚军 那倒是，你是全班的倒数第一，状元呗！少不了一顿暴打。
赵小鹏 亚军，我的好姚哥呢，咱俩一个猪一个乌鸦，谁别说谁黑，你不也是倒数的探花嘛。早点准备准备吧！！
姚亚军 我不做会什么准备。我想好了，我爸要是再打我，我就要跟他据理力争，我要跟他们去卖鱼，再也不受这上学的洋罪了。
赵小鹏 你爸会同意吗？
姚亚军 反正我拿定主意了。
赵小鹏 姚哥，你有种啊！真是的，咱压根就不是上学的料，为啥偏要我们受这份罪呢。唉，也不知道是谁发明了这学习，我要是知道，我非把他……
姚亚军 怎么？
赵小鹏 我非把他枪毙了不可！
姚亚军 算了算了，别说废话了。三儿，现在是五点多，在这“最危险的时刻”即将来临的时候，我们还是找找乐子吧。来，唱歌！（弹起吉它。
赵小鹏 哎，唱！
二人唱 （成龙：《真心英雄》改词：）
在我心中，老师最凶，
总把我留到七八点钟；
回到家中，老爸最凶，
总把我打得鼻青脸肿；
老爸走了，老妈最凶，
总把我骂得一窍不通；
老妈睡了，我才最凶，
其实我才是真心英雄……
（戴着眼镜的杨子路上。
杨子路 （拍手）嗬，二位好开心那！
赵小鹏 哟，真状元来了！
姚亚军 杨子路，拿我们哥俩开涮呢？怎么，没人打你你欠揍呀！
杨子路 哎哎，亚军，小鹏，我可没这意思。其实我跟你们一样，也正在为家长会的事犯愁呢！
赵小鹏 呃，你犯啥愁呢？那一回考试你下过九十五分？
姚亚军 对呀，中考在你眼里，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嘛！
杨子路 唉，你俩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我的分考得越高，我这心里的压力就越大……
姚亚军 啥？你说啥？子路，我咋听不懂你的意思呢？
杨子路 亚军，我家跟你家没法比呀！就我妈一个月挣得那点钱，还没你爸那身西服的零头钱多呢。这要是真考上了，光学费就得把我妈压爬下。
姚亚军 唉，月儿弯弯照高楼，一家自有一家愁。哥们，那你打算咋办呢？
赵小鹏 呃，我倒有个主意，你干脆跟亚军卖鱼算了。亚军，杨子路的脑子绝对是电脑，就叫他跟你算账，你看咋样？
姚亚军 那不大材小用了吗！
杨子路 不不，亚军，我正想找个工作呢。真的……
姚亚军 你拉倒吧！像你这样的优等生，学校能放了你？学校还指望你给他们提高升学率呢。
（一个女孩的喊声：啊，我要疯了！我要疯了……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漂亮俏丽的段爽从门洞冲出。
（她面对着惊呆了的同学，猛地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姚亚军 段爽，谁欺服你了？哥们给你做主。
杨子路
是呀，谁欺服你了……
赵小鹏
段 爽 ……grandpa(爷爷).。
赵小鹏 谁他爸？
杨子路 去你的，是她爸的爸，爷爷。
众 （都有些莫名其妙）噢！
段 爽 奶奶去开家长会，爷爷把新华书店给我搬回来了。
杨子路 （饶有兴趣地）噢，都有什么书呀？
段 爽 《中考指南》、《中考大纲》、《四S倍速学习法》、《理科考王》，还有《全新第六代63速读记忆择归学习法》，总之等等，等等……反正摞起来比姚明的个还高呢！
赵小鹏 噢，我明白了，你爷爷可不是让打篮球，你爷爷是让你爬上书山，攀登世界第一高峰，当个陈景润！
段 爽 可我是那块料吗？我是知文不识数呀！
姚亚军 那你就当你的世界第一美人吧，反正你们女孩比我们男孩有优势。
段 爽 go（去）！
赵小鹏 狗？你要当狗？
姚亚军 go!这句我听懂了，她让你去，go ！go！go ……好了，我们都go，冰美人，那你就在这“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吧。
段 爽 姚亚军，你别拿别人的痛苦当开心！实话告诉你，我都快疯了，我不在书山上累死，也得在学海里淹死！从早到晚，我都是在数学的王国里遨游，左眼看见的是X，右眼看见的是Y，头顶着W，脚踩着C……
赵小鹏 WC？那你是想上厕所了。
（众笑。
杨子路 段爽，别那样想，你爷爷也是为你好。
段 爽 不是的，不是的。他们只有他们的想法，他们就是要我考上重点高中，考上咱们亲爱的178中。天那！天一亮，刚睁开眼睛，爷爷就对我说“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奶奶一边给我冲着奶粉，一边还说着“不好好读书，将来就把你嫁给个养猪的！”
姚亚军 那你还不如嫁给我这个卖鱼的呢！
赵小鹏 哈，那不是一朵好花插到牛……
姚亚军 赵小鹏，你说啥？
赵小鹏 啊！噢，那啥，我是说牛、牛、哦，是插在牛黄上。
杨子路 你俩别闹了！段爽她数学不好，这当儿心里肯定挺痛苦的。
段 爽 一切为了中考，我都要疯了！我不想见任何人，不想见爷爷，不想见奶奶，不想见苏老师……更不想见我的爸爸，妈妈……
（一架飞机掠过这座城市的上空，发出刺耳的响声……
段 爽 （突然地）啊……
众 又怎么了？
段 爽 爷爷给妈妈打了电话，肯定是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我、我可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Wherecan I go for help （怎么办呢）……
（她失态地跑了下去。
众 段爽……
（切光。
（二）
[当晚。
[段爽家客厅。
（林童焦急地客厅里踱步，四个老人：段爽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全都不安地盯着林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姥姥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姥 姥 童林呀，你别这么转圈了，转得我都要晕了。
林 童 妈，爽爽都这时候了还不回来，我不晕啊！
爷 爷 唉，我不该给她买了那么多书，把孩子给吓着了。
姥 爷 我看是的。
林 童 爸，买书没什么不对。你们想一想，在这关键的时刻，不泡在书里边，怎么能考上178中呢！
奶 奶 是啊是啊，家长会上说得挺怕人的。
姥 姥 那也不能把孩子逼死！童童，能不能别再逼孩子，你不是也是工作了以后才上的大学嘛！
林 童 妈，你甭犯糊涂了！过去能跟现在比吗？现在的形势可是很严峻的。你们知道吗？高考在座城市里的录取率是二比一，而中考在这座城市里的录取率是四比一。为什么中考比高考还难呢？是国家为了不让高考那么拥挤，这才有意识地从中考开始就进行分流。也就是说，上了重点高中，就等于大学的门已经对她们开了。不然的话……爸爸们，妈妈们，此时此刻，我千万要求你们跟我和海潮站在一起，可千万不能……
爷 爷 行了，你不用说了！亲家，走，咱们分头去找……
（门铃声。
林 童 （激动而焦急地一步上前要去开门）爽爽……
奶 奶 （也去开门）不是她，她有钥匙。兴许是收电费的……（开门，突然大叫一声）爽爽！你、你不是有钥匙吗？
段 爽 （漠然地）哦，我忘了，我现在什么都记不住……（突然大声而焦燥地）记不住了！
林 童 爽爽，不许跟奶奶这样说话！
段 爽 （下意识地喜悦）妈妈……（扑到林童怀里，片刻之间，又将林童推开。）妈妈，我真的不想见到你！
林 童 （大惊）啊！爽爽，你、你说什么……
段 爽 妈妈，你知道吗，爷爷奶奶是我头上的一座大山，姥爷姥姥是我头上的另一座大山，你再一回来，这三座大山不就齐了吗？你们还让我活吗？
众 （七嘴八舌地）呃，这孩子，这是怎么说话呢？……哦，在你的眼里，我们是帝国主义呀！……我们还不是为你好？……
林 童 爸，妈，别说了！你们去休息吧。让我和爽爽单独谈谈。
众 唉……（鱼贯而下。
林 童 爽爽……
段 爽 ……
林 童 爽爽！
段 爽 你说吧，我在喜耳恭听！
林 童 你……爽爽，当年妈在农村……
段 爽 当年你在农村插队，做梦都想上大学，对不对？
林 童 怎么？有什么错吗？
段 爽 没错，妈妈怎么会有错呢？错的当然是我。我没有远大理想，我没有宏伟抱负，我没有“悬梁剌股”的狠心，也没有“凿壁偷光”的本事，更没有“映月读书”的精神，至于“程门立雪”的举动，我简直不能想象，只知道如果那样的话，我的腿会给冻坏的……
林 童 爽爽，难道说妈妈给你说的话都白说了吗？
段 爽 当然没有，我非常羡慕你们那个时代，一毕业就上山下乡，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不用考试，没有压力，多么痛快，多么自由，free（自由）……
林 童 （欲待发作）爽爽你……（又马上压住火）爽爽，我不跟你扯这些，你必须明白你现在面临的是最为关键的中考！
段 爽 是啊，考上了重点中学，就等于拿到了大学的敲门砖。可是妈妈你知道吗，我从清早起床，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爬在桌子上，上课做作业，上课做作业，一爬就是整整十几个小时，我已经被多的数不清的书本搞得头昏眼花，我已被各种速成的记忆弄得失去了记忆，我已在数学的海洋里触到了各种公式组成的暗礁，我已被焦尔、伏特，还有强大的电阻欧姆先生，挡在了物理山下；氢二氧一已经在我的大脑里发生了化学反应，它们早就成了二氧化碳，甚至是一氧化碳。妈妈，我的大脑缺氧，我已经完全丧失了记忆，我已经没有了分析的能力，啊，我已经疯了，疯了！
林 童 （大惧）爽爽，你说什么？我的孩子，你说什么呀……
段 爽 我是说，我们、我们都疯了！我们都疯了……
林 童 （近于乞求地）爽爽，你别吓唬妈妈，你别吓唬妈妈，你要为你的未来想一想啊！
段 爽 不，我没有未来！我的未来，我的明天，对，是明天，就该进精神病院了。再见，妈妈，我要睡觉了，你就让我再做最后一次好梦吧！ Goodbye！
（段爽走向自己的房间……
林 童 （急切地）爽爽……（她急哭了，一步扑了上去，紧紧地把女儿抱在怀时）爽爽，让妈妈陪你一块睡吧？
段 爽 （一把推开童林，暴燥地）不，我不想和你一起睡，你走！你走……（她声嘶力竭地喊着，但喊着喊着，却哭了。
林 童 （一下子慌了）爽爽你别这样，你一这样，妈妈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段 爽 （哭喊着）什么不知道怎么办？骗人的！从我上幼儿园你就知道怎么逼我，你们天天逼得我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逼得我就是考试考试再考试，我都要被你们逼疯了！妈妈，你知道吗，你的女儿我都不想活了……
（她一步扑进门去，猛地把门关紧。
林 童 （童林跟到门前，却被关紧的门挡住。）天哪！天哪……（她手足无措地转了几个圈子，猛地扑到电话前）海潮，海潮吗？……我告诉你，我知道你回不来。可是、可是你那怕是有天大的事，那怕是工地失火了，你也得放下。明天，明天你一定赶回来！……什么事？你的宝贝女儿她要疯了！要疯了……
（接踵而来的是突然的寂静，一阵忧郁的吉它声，就在这时，轻轻
地、轻轻地传来了周杰伦的《困兽之斗》……
我在阴暗中降落
世界在雨中淹没
画面与现实交错
无法抽离卡在胸口
……
（暗转。
（三）
[接前场。
[杨子路家。
（杨子路在学习。
（林苦春推门而进……
杨子路 妈，你回来了。
林苦春 哎。路路，你饿坏了吧？……来，看妈给你买了啥好东西！
杨子路 （接过饭盒打开）肯德鸡！妈……
林苦春 （丝毫没有注意儿子的情绪，边收拾屋子边快乐的说着）路路，家长会开得可好了。你苏老师在会上表扬了你，也表扬了妈呢。你知道吗？你这次模拟考试，在全年级得了最高，七百多分呢！你苏老师说呀……呃，你怎么不吃呢？
杨子路 妈，谁叫你买这么贵的东西呢？妈，这可是你两天的辛苦呀！
林苦春 妈愿意！……路路，你爸死得早，妈对不起你呀，这些年让你跟妈没少受苦。妈今心里高兴，妈豁出去了，妈就是三天不吃饭，也要叫俺路路改善改善……
杨子路 （冲动地）妈……（他扑到林苦春怀里，哭了……
林苦春 （抚摸着林子路的头）路路，路路，别这样，别这样。你给妈争了气，妈的心还大着呢！我给你说呀，你这次一定要考上重点高中，将来再考上重点大学。到那个时候，妈还要领你去吃，呃，那叫啥？麦当、麦当……噢，麦当劳！
杨子路 妈，妈，你别说了。我……我不想上学了……
林苦春 （大惊）你说什么？
杨子路 （犹豫了一下，但又坚决地）妈，我不上学了，我要去找工作，我要养活你，我不能让你再为我吃苦受累了呀……（跪倒在母亲脚下。
林苦春 你给我站起来！
杨子路 不，你不答应我，我就不站起来……
林苦春 站起来！（她猛地打了儿子一巴掌。
杨子路 不！不！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
林苦春 （气极而泣）你、你……
（有人敲门。
杨子路 妈，有人来了。你别难过了。（去开门。
林苦春 唉……
（杨子路复上，后边跟着苏灵和周传经。
杨子路 妈！妈！你看谁来了？……是苏老师和周校长呀！
林苦春 噢！苏老师，周校长，快坐，快坐……（十分尴尬地）苏老师，周校长，你看俺这家小的，鸡下个蛋都滚出来了，真是没地方叫你们坐呀。
苏 灵 子路妈妈，没关系，没关系。这是子路的床吧，我们就坐这啦。挺好的是吧，周校长……
周传经 嗯，好，好。简直是没想到，简直是没想到。我们的高材生，竟然、竟然……（他开始擦汗。
林苦春 周校长，请你多包涵，我们家……
杨子路 （赶紧递过了扇子）苏老师，你和周校长来是……
周传经 哦，是这样的。子路同学，我们来是想让你和学校签一份合同。
杨子路 （不解）签合同！签什么合同？
苏 灵 子路同学，是这样的。你模拟考试的成绩太好了，不但是我们学校的第一，而且还是全市的第一。因此，学校领导研究了一下，想请你报考我们178中。当然，你的成绩是可以报考市上的任何一个重点高中的……
周传经 （赶紧抢过话头）当然，我们还是希望你能报考母校。子路同学呀，来来来，你来看看我们学校的画册……（取出一本画册）哎，我们学校可是培养过尖子人才的。这画册上是历年来我校考取北大、清华、北二外、北师大、复旦等等，当然还有我们西北地区的重点大学的学生们。我们研究过了，我们相信你不比他们差，我们深信你是有把握考上北京大学这样的一流大学的。因此，我们想请你和我们把这个合同签了，再一次为我们178中争得荣誉。子路妈妈……
林苦春 （激动地）哎哎，我签我签……
杨子路 妈！（急止）周校长，苏老师，我感谢你们对我的关心。可……可我已经决定，我不想再上学了！
林苦春 路路你……
杨子路 妈妈！
周传经 你说什么？杨子路，你你你……
苏 灵 周校长，你先别急。子路同学不是个没理想的孩子，他这样想肯定是有原因的。是吧，子路？
杨子路 也没有啥要紧的原因，就是、就是家里穷，我不忍心让妈妈再给我操劳了。
周传经 （突然大笑）哈哈哈哈……
林苦春 子路，你看你，你看你把校长都气糊涂了……
周传经 不！子路妈妈，你说错了。我没有生气，更没有糊涂。我是为有杨子路这样的知书达礼的学生感到骄傲，感到自豪。……杨子路，你就放心吧。只要你答应报考178中，你高中阶段的全部学费，我大致算了一下，一共是两万元左右，学校已经研究了，给你全免！
林苦春 真的？
杨子路 周校长，苏老师，我……
周传经 （开心地）哈哈哈哈……
苏 灵 周校长，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你看，这么热的天，子路同学家连个风扇都没有。噢，还有，你看看，你看看，这桌子还是个三条腿！
林苦春 苏老师……
苏 灵 （阻止）子路妈妈，你别说。这问题呀，我可是不止一次给周校长反映过。周校长……
周传经 这个……我拍板了。回去你立即到校财务室，领300块钱，给杨子路同学买个电扇，再买个新桌子，哦，对了，再买个台灯，这样的光线……啊！怎么样苏老师，我可得罪不起你这个模范班主任哟！
苏 灵 周校长，你……呃，你们听！
（楼上传来歌声：
如果我冲出黑幕笼罩的天空，
就别想再捆绑我的自由
在狂风之中、之中，
嘶吼作困兽之斗
……
周传经 是谁在唱？
杨子路 姚亚军。
周传经 姚亚军？
苏 灵 就是在全校考倒数第一的那个同学。
周传经 噢，是他！难怪，难怪，你听听他唱的这文理不通的歌，怎么能学习好呢？
杨子路 周校长，这是周杰伦的《困兽之斗》。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周杰伦是我们初中生的偶像。姚亚军唱这首歌，可能正反应了他此时的情绪。还有，苏老师，我给你提个意见，行吗？
苏 灵 行啊，你说吧。
杨子路 苏老师，韩愈说过：“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者也。”我的理解是：传道，就是教我们知识，可是解惑呢？我感到不仅是解破我们不懂的问题，更重要的，我觉得你要走到我们心里去，不仅要了解我们心中的甜，还要了解我们心中的苦，各种各样的苦。面对中考，苏老师呀，下午的时候，就在这个单元的门前，姚亚军和赵小鹏在这里唱歌。他们唱的是什么，在学校，老师最凶；在家里，老爸最凶……段爽说得更直率，她说，老师疯了，家长疯了，所有的人，都疯了！周校长，苏老师，作为同学，我非常理解他们，可你们老师呢？当你们被升学率蒙住双眼的时候，你们想到过这些学习吃力的同学吗？想到过他们的今后吗？
苏 灵 扬子路！（她一把抓住了扬子路手）谢谢，谢谢你，谢谢你说的话。我是得走到他们心里去，尤其是家长会后，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周校长，看来我们确是不能光把眼睛盯在尖子生上，对差生也应当给予很大的关注。……其实每次我听到孩子们这带有哭泣的呐喊，我的心也像是刀割一样。周校长，先去姚亚军家看看吧，我担心……
周传经 唉，苏灵呀，十个指头有长短，大浪淘沙，这是规律。当然，你的想法，子路同学的意见都是好的，可我们只能等明天了。现在，咱还是快走，这不，还有几个合同呢！
（暗转。
（歌声在继续：
我奋力冲破
封闭的思绪震开裂缝
燃烧的花朵升空
……
（四）
[接前场。
[姚亚军家客厅。
（姚亚军在唱着：
消失在空中
记忆在剥落
残留的影响轮廓
溃散在薄雾中
（陶秀莲上。
陶秀莲 亚军，这你爸是咋回事，开两个家长会都用不了这长的时间，他咋还不回来呢？
姚亚军 哼，肯定又让苏老师留下了，进行个别谈话呢呗！
陶秀莲 那你就小心着，今又没你的好果子吃！
姚亚军 （停止了弹奏）妈，那你就行行好，再给我一碗饭吃。
陶秀莲 啥！你都吃了五老碗粘面咧，还要吃呢？
姚亚军 妈，你就行行好。我这也是为了跟我爸进行持久战，进行抗击打的体能储备。
陶秀莲 哼，没脑子的东西！
姚亚军 是啊，我没有脑子。可是我有胃。我的胃在帮我，帮我用充足的体能对付暴力，帮我有朝一日长得比我爸还高。嘿嘿，到那个时候呀……
陶秀莲 还到啥时候呢，你没看你现在比你爸都高咧！
编剧 周建顺
段 爽 女 15岁 市178中初三（二）班学生
姚亚军 男 16岁 市178中初三（二）班学生
杨子路 男 15岁 市178中初三（二）班学生
赵小鹏 男 15岁 市178中初三（二）班学生 小名三儿
林 童 女 42岁 某公司副董事长 段爽母亲
奶 奶 女 68岁 林童婆婆
爷 爷 男 71岁 林童公公
姥 姥 女 62岁 林童母亲
姥 爷 男 66岁 林童父亲
姚建民 男 45岁 姚亚军父亲 个体鱼贩
陶秀菊 女 40岁 姚亚军母亲 个体鱼贩
林苦春 女 42岁 杨子路的母亲 雅园小区清洁工
苏 灵 女 26岁 市178中初三（二）班班主任
老铁路 男 48岁 铁路巡道工
周传经 男 50岁 市178中校长
吴九甫 男 60多岁 退休的心理学教授
护 士 女 20多岁
[初夏
[西北某大城市
（转台上，是雅园小区五号楼一单元的门前、三楼段爽家客厅、二楼姚亚军家客厅、楼梯下不到8平米的临时搭建的杨子路家居室和赵小鹏家的一间地下杂物间和医院抢救室外。转台的后上方，是一座两端可作为道路的高平台。随着剧情的进展，这座平台，一会儿是铁路，一会儿是空旷的展示心态的表演区……
（一）
[五月里的一天下午
[雅园小区五号楼一单元门前
（单元的门洞，像一个张开的大口，里边黑洞洞的看不清什么。门外不 远处有一座小小的花圃，里边月季盛开。
（一个女孩的声音：今天是五月里的一天，黑色的六月，黑色的中考就要如期而至了，教室后边黑板上的倒计时牌显示出：还有49天，而那两个数字——49，也是充满着令人恐惧的黑色。四九，倒过来念，那不就是让我们就死吗？学校就在个这时候，召开了家长会。家长会啊家长会，我的心里充满了焦灼、不安，还有莫名的烦恼。我只是觉得，老师疯了，校长疯了，爷爷和奶奶疯了，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疯了……
（大幕在女孩的旁白中启：
（瘦瘦小小的赵小鹏上。
（他的着装很奇怪，似乎是把所有毛衣都套在了身上，尤其是脑袋上还厚厚地裹了几条围巾，整个一个阿拉伯形象。
赵小鹏 亚军！亚军……
（内声：哎，来了…… 少顷，五大三粗的姚亚军提着个吉它从门洞里
上。
姚亚军 三儿，你……（惊奇地看着他）你也不看看这都啥季节了，怎么还包得这么严，整个一个阿拉法特？
赵小鹏 姚哥，这你就不知道了，这是我最新的防暴发明……
姚亚军 防暴？
赵小鹏 是呀，今不是又开家长会了嘛，我得提前做好准备呀！
姚亚军 那倒是，你是全班的倒数第一，状元呗！少不了一顿暴打。
赵小鹏 亚军，我的好姚哥呢，咱俩一个猪一个乌鸦，谁别说谁黑，你不也是倒数的探花嘛。早点准备准备吧！！
姚亚军 我不做会什么准备。我想好了，我爸要是再打我，我就要跟他据理力争，我要跟他们去卖鱼，再也不受这上学的洋罪了。
赵小鹏 你爸会同意吗？
姚亚军 反正我拿定主意了。
赵小鹏 姚哥，你有种啊！真是的，咱压根就不是上学的料，为啥偏要我们受这份罪呢。唉，也不知道是谁发明了这学习，我要是知道，我非把他……
姚亚军 怎么？
赵小鹏 我非把他枪毙了不可！
姚亚军 算了算了，别说废话了。三儿，现在是五点多，在这“最危险的时刻”即将来临的时候，我们还是找找乐子吧。来，唱歌！（弹起吉它。
赵小鹏 哎，唱！
二人唱 （成龙：《真心英雄》改词：）
在我心中，老师最凶，
总把我留到七八点钟；
回到家中，老爸最凶，
总把我打得鼻青脸肿；
老爸走了，老妈最凶，
总把我骂得一窍不通；
老妈睡了，我才最凶，
其实我才是真心英雄……
（戴着眼镜的杨子路上。
杨子路 （拍手）嗬，二位好开心那！
赵小鹏 哟，真状元来了！
姚亚军 杨子路，拿我们哥俩开涮呢？怎么，没人打你你欠揍呀！
杨子路 哎哎，亚军，小鹏，我可没这意思。其实我跟你们一样，也正在为家长会的事犯愁呢！
赵小鹏 呃，你犯啥愁呢？那一回考试你下过九十五分？
姚亚军 对呀，中考在你眼里，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嘛！
杨子路 唉，你俩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我的分考得越高，我这心里的压力就越大……
姚亚军 啥？你说啥？子路，我咋听不懂你的意思呢？
杨子路 亚军，我家跟你家没法比呀！就我妈一个月挣得那点钱，还没你爸那身西服的零头钱多呢。这要是真考上了，光学费就得把我妈压爬下。
姚亚军 唉，月儿弯弯照高楼，一家自有一家愁。哥们，那你打算咋办呢？
赵小鹏 呃，我倒有个主意，你干脆跟亚军卖鱼算了。亚军，杨子路的脑子绝对是电脑，就叫他跟你算账，你看咋样？
姚亚军 那不大材小用了吗！
杨子路 不不，亚军，我正想找个工作呢。真的……
姚亚军 你拉倒吧！像你这样的优等生，学校能放了你？学校还指望你给他们提高升学率呢。
（一个女孩的喊声：啊，我要疯了！我要疯了……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漂亮俏丽的段爽从门洞冲出。
（她面对着惊呆了的同学，猛地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姚亚军 段爽，谁欺服你了？哥们给你做主。
杨子路
是呀，谁欺服你了……
赵小鹏
段 爽 ……grandpa(爷爷).。
赵小鹏 谁他爸？
杨子路 去你的，是她爸的爸，爷爷。
众 （都有些莫名其妙）噢！
段 爽 奶奶去开家长会，爷爷把新华书店给我搬回来了。
杨子路 （饶有兴趣地）噢，都有什么书呀？
段 爽 《中考指南》、《中考大纲》、《四S倍速学习法》、《理科考王》，还有《全新第六代63速读记忆择归学习法》，总之等等，等等……反正摞起来比姚明的个还高呢！
赵小鹏 噢，我明白了，你爷爷可不是让打篮球，你爷爷是让你爬上书山，攀登世界第一高峰，当个陈景润！
段 爽 可我是那块料吗？我是知文不识数呀！
姚亚军 那你就当你的世界第一美人吧，反正你们女孩比我们男孩有优势。
段 爽 go（去）！
赵小鹏 狗？你要当狗？
姚亚军 go!这句我听懂了，她让你去，go ！go！go ……好了，我们都go，冰美人，那你就在这“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吧。
段 爽 姚亚军，你别拿别人的痛苦当开心！实话告诉你，我都快疯了，我不在书山上累死，也得在学海里淹死！从早到晚，我都是在数学的王国里遨游，左眼看见的是X，右眼看见的是Y，头顶着W，脚踩着C……
赵小鹏 WC？那你是想上厕所了。
（众笑。
杨子路 段爽，别那样想，你爷爷也是为你好。
段 爽 不是的，不是的。他们只有他们的想法，他们就是要我考上重点高中，考上咱们亲爱的178中。天那！天一亮，刚睁开眼睛，爷爷就对我说“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奶奶一边给我冲着奶粉，一边还说着“不好好读书，将来就把你嫁给个养猪的！”
姚亚军 那你还不如嫁给我这个卖鱼的呢！
赵小鹏 哈，那不是一朵好花插到牛……
姚亚军 赵小鹏，你说啥？
赵小鹏 啊！噢，那啥，我是说牛、牛、哦，是插在牛黄上。
杨子路 你俩别闹了！段爽她数学不好，这当儿心里肯定挺痛苦的。
段 爽 一切为了中考，我都要疯了！我不想见任何人，不想见爷爷，不想见奶奶，不想见苏老师……更不想见我的爸爸，妈妈……
（一架飞机掠过这座城市的上空，发出刺耳的响声……
段 爽 （突然地）啊……
众 又怎么了？
段 爽 爷爷给妈妈打了电话，肯定是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我、我可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Wherecan I go for help （怎么办呢）……
（她失态地跑了下去。
众 段爽……
（切光。
（二）
[当晚。
[段爽家客厅。
（林童焦急地客厅里踱步，四个老人：段爽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全都不安地盯着林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姥姥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姥 姥 童林呀，你别这么转圈了，转得我都要晕了。
林 童 妈，爽爽都这时候了还不回来，我不晕啊！
爷 爷 唉，我不该给她买了那么多书，把孩子给吓着了。
姥 爷 我看是的。
林 童 爸，买书没什么不对。你们想一想，在这关键的时刻，不泡在书里边，怎么能考上178中呢！
奶 奶 是啊是啊，家长会上说得挺怕人的。
姥 姥 那也不能把孩子逼死！童童，能不能别再逼孩子，你不是也是工作了以后才上的大学嘛！
林 童 妈，你甭犯糊涂了！过去能跟现在比吗？现在的形势可是很严峻的。你们知道吗？高考在座城市里的录取率是二比一，而中考在这座城市里的录取率是四比一。为什么中考比高考还难呢？是国家为了不让高考那么拥挤，这才有意识地从中考开始就进行分流。也就是说，上了重点高中，就等于大学的门已经对她们开了。不然的话……爸爸们，妈妈们，此时此刻，我千万要求你们跟我和海潮站在一起，可千万不能……
爷 爷 行了，你不用说了！亲家，走，咱们分头去找……
（门铃声。
林 童 （激动而焦急地一步上前要去开门）爽爽……
奶 奶 （也去开门）不是她，她有钥匙。兴许是收电费的……（开门，突然大叫一声）爽爽！你、你不是有钥匙吗？
段 爽 （漠然地）哦，我忘了，我现在什么都记不住……（突然大声而焦燥地）记不住了！
林 童 爽爽，不许跟奶奶这样说话！
段 爽 （下意识地喜悦）妈妈……（扑到林童怀里，片刻之间，又将林童推开。）妈妈，我真的不想见到你！
林 童 （大惊）啊！爽爽，你、你说什么……
段 爽 妈妈，你知道吗，爷爷奶奶是我头上的一座大山，姥爷姥姥是我头上的另一座大山，你再一回来，这三座大山不就齐了吗？你们还让我活吗？
众 （七嘴八舌地）呃，这孩子，这是怎么说话呢？……哦，在你的眼里，我们是帝国主义呀！……我们还不是为你好？……
林 童 爸，妈，别说了！你们去休息吧。让我和爽爽单独谈谈。
众 唉……（鱼贯而下。
林 童 爽爽……
段 爽 ……
林 童 爽爽！
段 爽 你说吧，我在喜耳恭听！
林 童 你……爽爽，当年妈在农村……
段 爽 当年你在农村插队，做梦都想上大学，对不对？
林 童 怎么？有什么错吗？
段 爽 没错，妈妈怎么会有错呢？错的当然是我。我没有远大理想，我没有宏伟抱负，我没有“悬梁剌股”的狠心，也没有“凿壁偷光”的本事，更没有“映月读书”的精神，至于“程门立雪”的举动，我简直不能想象，只知道如果那样的话，我的腿会给冻坏的……
林 童 爽爽，难道说妈妈给你说的话都白说了吗？
段 爽 当然没有，我非常羡慕你们那个时代，一毕业就上山下乡，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不用考试，没有压力，多么痛快，多么自由，free（自由）……
林 童 （欲待发作）爽爽你……（又马上压住火）爽爽，我不跟你扯这些，你必须明白你现在面临的是最为关键的中考！
段 爽 是啊，考上了重点中学，就等于拿到了大学的敲门砖。可是妈妈你知道吗，我从清早起床，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爬在桌子上，上课做作业，上课做作业，一爬就是整整十几个小时，我已经被多的数不清的书本搞得头昏眼花，我已被各种速成的记忆弄得失去了记忆，我已在数学的海洋里触到了各种公式组成的暗礁，我已被焦尔、伏特，还有强大的电阻欧姆先生，挡在了物理山下；氢二氧一已经在我的大脑里发生了化学反应，它们早就成了二氧化碳，甚至是一氧化碳。妈妈，我的大脑缺氧，我已经完全丧失了记忆，我已经没有了分析的能力，啊，我已经疯了，疯了！
林 童 （大惧）爽爽，你说什么？我的孩子，你说什么呀……
段 爽 我是说，我们、我们都疯了！我们都疯了……
林 童 （近于乞求地）爽爽，你别吓唬妈妈，你别吓唬妈妈，你要为你的未来想一想啊！
段 爽 不，我没有未来！我的未来，我的明天，对，是明天，就该进精神病院了。再见，妈妈，我要睡觉了，你就让我再做最后一次好梦吧！ Goodbye！
（段爽走向自己的房间……
林 童 （急切地）爽爽……（她急哭了，一步扑了上去，紧紧地把女儿抱在怀时）爽爽，让妈妈陪你一块睡吧？
段 爽 （一把推开童林，暴燥地）不，我不想和你一起睡，你走！你走……（她声嘶力竭地喊着，但喊着喊着，却哭了。
林 童 （一下子慌了）爽爽你别这样，你一这样，妈妈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段 爽 （哭喊着）什么不知道怎么办？骗人的！从我上幼儿园你就知道怎么逼我，你们天天逼得我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逼得我就是考试考试再考试，我都要被你们逼疯了！妈妈，你知道吗，你的女儿我都不想活了……
（她一步扑进门去，猛地把门关紧。
林 童 （童林跟到门前，却被关紧的门挡住。）天哪！天哪……（她手足无措地转了几个圈子，猛地扑到电话前）海潮，海潮吗？……我告诉你，我知道你回不来。可是、可是你那怕是有天大的事，那怕是工地失火了，你也得放下。明天，明天你一定赶回来！……什么事？你的宝贝女儿她要疯了！要疯了……
（接踵而来的是突然的寂静，一阵忧郁的吉它声，就在这时，轻轻
地、轻轻地传来了周杰伦的《困兽之斗》……
我在阴暗中降落
世界在雨中淹没
画面与现实交错
无法抽离卡在胸口
……
（暗转。
（三）
[接前场。
[杨子路家。
（杨子路在学习。
（林苦春推门而进……
杨子路 妈，你回来了。
林苦春 哎。路路，你饿坏了吧？……来，看妈给你买了啥好东西！
杨子路 （接过饭盒打开）肯德鸡！妈……
林苦春 （丝毫没有注意儿子的情绪，边收拾屋子边快乐的说着）路路，家长会开得可好了。你苏老师在会上表扬了你，也表扬了妈呢。你知道吗？你这次模拟考试，在全年级得了最高，七百多分呢！你苏老师说呀……呃，你怎么不吃呢？
杨子路 妈，谁叫你买这么贵的东西呢？妈，这可是你两天的辛苦呀！
林苦春 妈愿意！……路路，你爸死得早，妈对不起你呀，这些年让你跟妈没少受苦。妈今心里高兴，妈豁出去了，妈就是三天不吃饭，也要叫俺路路改善改善……
杨子路 （冲动地）妈……（他扑到林苦春怀里，哭了……
林苦春 （抚摸着林子路的头）路路，路路，别这样，别这样。你给妈争了气，妈的心还大着呢！我给你说呀，你这次一定要考上重点高中，将来再考上重点大学。到那个时候，妈还要领你去吃，呃，那叫啥？麦当、麦当……噢，麦当劳！
杨子路 妈，妈，你别说了。我……我不想上学了……
林苦春 （大惊）你说什么？
杨子路 （犹豫了一下，但又坚决地）妈，我不上学了，我要去找工作，我要养活你，我不能让你再为我吃苦受累了呀……（跪倒在母亲脚下。
林苦春 你给我站起来！
杨子路 不，你不答应我，我就不站起来……
林苦春 站起来！（她猛地打了儿子一巴掌。
杨子路 不！不！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
林苦春 （气极而泣）你、你……
（有人敲门。
杨子路 妈，有人来了。你别难过了。（去开门。
林苦春 唉……
（杨子路复上，后边跟着苏灵和周传经。
杨子路 妈！妈！你看谁来了？……是苏老师和周校长呀！
林苦春 噢！苏老师，周校长，快坐，快坐……（十分尴尬地）苏老师，周校长，你看俺这家小的，鸡下个蛋都滚出来了，真是没地方叫你们坐呀。
苏 灵 子路妈妈，没关系，没关系。这是子路的床吧，我们就坐这啦。挺好的是吧，周校长……
周传经 嗯，好，好。简直是没想到，简直是没想到。我们的高材生，竟然、竟然……（他开始擦汗。
林苦春 周校长，请你多包涵，我们家……
杨子路 （赶紧递过了扇子）苏老师，你和周校长来是……
周传经 哦，是这样的。子路同学，我们来是想让你和学校签一份合同。
杨子路 （不解）签合同！签什么合同？
苏 灵 子路同学，是这样的。你模拟考试的成绩太好了，不但是我们学校的第一，而且还是全市的第一。因此，学校领导研究了一下，想请你报考我们178中。当然，你的成绩是可以报考市上的任何一个重点高中的……
周传经 （赶紧抢过话头）当然，我们还是希望你能报考母校。子路同学呀，来来来，你来看看我们学校的画册……（取出一本画册）哎，我们学校可是培养过尖子人才的。这画册上是历年来我校考取北大、清华、北二外、北师大、复旦等等，当然还有我们西北地区的重点大学的学生们。我们研究过了，我们相信你不比他们差，我们深信你是有把握考上北京大学这样的一流大学的。因此，我们想请你和我们把这个合同签了，再一次为我们178中争得荣誉。子路妈妈……
林苦春 （激动地）哎哎，我签我签……
杨子路 妈！（急止）周校长，苏老师，我感谢你们对我的关心。可……可我已经决定，我不想再上学了！
林苦春 路路你……
杨子路 妈妈！
周传经 你说什么？杨子路，你你你……
苏 灵 周校长，你先别急。子路同学不是个没理想的孩子，他这样想肯定是有原因的。是吧，子路？
杨子路 也没有啥要紧的原因，就是、就是家里穷，我不忍心让妈妈再给我操劳了。
周传经 （突然大笑）哈哈哈哈……
林苦春 子路，你看你，你看你把校长都气糊涂了……
周传经 不！子路妈妈，你说错了。我没有生气，更没有糊涂。我是为有杨子路这样的知书达礼的学生感到骄傲，感到自豪。……杨子路，你就放心吧。只要你答应报考178中，你高中阶段的全部学费，我大致算了一下，一共是两万元左右，学校已经研究了，给你全免！
林苦春 真的？
杨子路 周校长，苏老师，我……
周传经 （开心地）哈哈哈哈……
苏 灵 周校长，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你看，这么热的天，子路同学家连个风扇都没有。噢，还有，你看看，你看看，这桌子还是个三条腿！
林苦春 苏老师……
苏 灵 （阻止）子路妈妈，你别说。这问题呀，我可是不止一次给周校长反映过。周校长……
周传经 这个……我拍板了。回去你立即到校财务室，领300块钱，给杨子路同学买个电扇，再买个新桌子，哦，对了，再买个台灯，这样的光线……啊！怎么样苏老师，我可得罪不起你这个模范班主任哟！
苏 灵 周校长，你……呃，你们听！
（楼上传来歌声：
如果我冲出黑幕笼罩的天空，
就别想再捆绑我的自由
在狂风之中、之中，
嘶吼作困兽之斗
……
周传经 是谁在唱？
杨子路 姚亚军。
周传经 姚亚军？
苏 灵 就是在全校考倒数第一的那个同学。
周传经 噢，是他！难怪，难怪，你听听他唱的这文理不通的歌，怎么能学习好呢？
杨子路 周校长，这是周杰伦的《困兽之斗》。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周杰伦是我们初中生的偶像。姚亚军唱这首歌，可能正反应了他此时的情绪。还有，苏老师，我给你提个意见，行吗？
苏 灵 行啊，你说吧。
杨子路 苏老师，韩愈说过：“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者也。”我的理解是：传道，就是教我们知识，可是解惑呢？我感到不仅是解破我们不懂的问题，更重要的，我觉得你要走到我们心里去，不仅要了解我们心中的甜，还要了解我们心中的苦，各种各样的苦。面对中考，苏老师呀，下午的时候，就在这个单元的门前，姚亚军和赵小鹏在这里唱歌。他们唱的是什么，在学校，老师最凶；在家里，老爸最凶……段爽说得更直率，她说，老师疯了，家长疯了，所有的人，都疯了！周校长，苏老师，作为同学，我非常理解他们，可你们老师呢？当你们被升学率蒙住双眼的时候，你们想到过这些学习吃力的同学吗？想到过他们的今后吗？
苏 灵 扬子路！（她一把抓住了扬子路手）谢谢，谢谢你，谢谢你说的话。我是得走到他们心里去，尤其是家长会后，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周校长，看来我们确是不能光把眼睛盯在尖子生上，对差生也应当给予很大的关注。……其实每次我听到孩子们这带有哭泣的呐喊，我的心也像是刀割一样。周校长，先去姚亚军家看看吧，我担心……
周传经 唉，苏灵呀，十个指头有长短，大浪淘沙，这是规律。当然，你的想法，子路同学的意见都是好的，可我们只能等明天了。现在，咱还是快走，这不，还有几个合同呢！
（暗转。
（歌声在继续：
我奋力冲破
封闭的思绪震开裂缝
燃烧的花朵升空
……
（四）
[接前场。
[姚亚军家客厅。
（姚亚军在唱着：
消失在空中
记忆在剥落
残留的影响轮廓
溃散在薄雾中
（陶秀莲上。
陶秀莲 亚军，这你爸是咋回事，开两个家长会都用不了这长的时间，他咋还不回来呢？
姚亚军 哼，肯定又让苏老师留下了，进行个别谈话呢呗！
陶秀莲 那你就小心着，今又没你的好果子吃！
姚亚军 （停止了弹奏）妈，那你就行行好，再给我一碗饭吃。
陶秀莲 啥！你都吃了五老碗粘面咧，还要吃呢？
姚亚军 妈，你就行行好。我这也是为了跟我爸进行持久战，进行抗击打的体能储备。
陶秀莲 哼，没脑子的东西！
姚亚军 是啊，我没有脑子。可是我有胃。我的胃在帮我，帮我用充足的体能对付暴力，帮我有朝一日长得比我爸还高。嘿嘿，到那个时候呀……
陶秀莲 还到啥时候呢，你没看你现在比你爸都高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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